每日清晨，妈妈会在六点左右准时起床，由于年纪大了，有些耳背，她起床后的动静足以叫醒满屋子的人，但是她一直说自己是蹑手蹑脚的。
刚回娘家那几天，因为每晚都有同学朋友约我去吃饭聊天，所以早上是我认为补觉的最佳时间。
可是，我根本就是想的美。因为六点半妈妈就做好了早饭。然后开始挨个叫我们起床。
最初的几天，她都是第一个叫我，大概是觉得我刚回家，应该有这样的待遇。
但是经过无数次叫而不起之后，她也渐渐失去了耐心。嘴里小声嘟囔着什么不再搭理我了。
转而又去叫我哥。而且因为在我这里吃了气，叫他的声音一定是高着好几十分贝的。
我哥大概是早就习惯了，反正也要上班，于是赶紧答应着，算是压下了她的火气。
等哥哥洗漱完毕，她已经摆好了早餐。一般都是热热头天晚上的剩饭菜。
如果新做，也是很简单的热牛奶，或者溜馒头，再拌个素菜，再有就是溜半碗肉哨子，夹馒头吃。
因为年纪太大，很复杂的饭她也做不了。
妈妈和哥哥一般用餐时间半小时，因为哥哥八点上班，他七点半必须出门。
然后，重点来了。
每天的这半个小时，应该是妈妈认为和哥哥最难得独处的30分钟吧！
否则她怎么会一直说话，一秒都不肯放过。也没有重点，就是在说话，不停地说，有时候一句话说好几遍，如果哥哥没有接话茬，她会以为哥哥没听见，一直重复着说。
哥哥因为还要吃饭，所以只能在食物咽下去的空隙里，倒出嘴来接一句。她就继续接着往下说。
我回来了第十天的时候，关于对门嫂子娘家的事，就已经听过五遍了。
尽管我的房门是关着的，尽管我用被子蒙着头，尽管我假装自己还在梦中，尽管客厅到我屋有四五米的距离。
可是，妈妈的声音一直是45分贝的音量，在我耳边循环播放，村里的王家长李家短。
最倒霉的就是我嫂子了。被我们两兄妹连累着，挨吵两遍。虽然她不吃早餐，但是却从来都没有睡过懒觉。因为她觉轻，一点点声音就足以叫醒她。
但是她是敢怒不敢言的。妈妈虽然年迈，但余威却还是有的。嫂子如果忍着还好，如果没忍住，后果是很严重的。
据我哥说，嫂子以前试过一次，结果被我妈用嚎啕大哭彻底征服，以后再也没有了这个念头。
但我终究是没有亲眼所见，还是不信。谁知那天就莽莽撞撞地惹着她了。这下可麻烦了，她突然就哭了，而且一直哭了很长时间，仿佛这80年的委屈都被我勾出来了！
期间我怎么说好话都不管用。从此我彻底认输了！
以后的日子里，妈妈依然每日按时起床，做好早饭，然后叫醒哥哥，娘俩一边吃饭一边聊天。
从租房住，到搬回他们的新家，日子都是这样过的。
我们都没有再惹过她了。
因为我突然发现：当年那个说一不二，不可一世，飞扬跋扈的女人。如今却只能靠哭来保护自己了。
从此以后，我每天都祈求上苍。赐给陪伴她的每个人以博大的胸怀，来包容这个耄耋之年的老人。因为人之老及吾之老。善待老人就是善待以后的我们自己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