美军开始新一轮攻击,炮弹劈头盖脸地飞进阵地,朱彦夫和战友们站在最高峰顽强抵抗。黄昏时,炮声终于停止,整个阵地安静下来,环顾四周,朱彦夫发现,只剩下他一个人了。

美军合围过来。他们越来越近时,朱彦夫猛然开火,直至打完弹夹里全部的子弹。一枚手榴弹落在眼前,朱彦夫被炸飞起来又重重摔下来。恍惚中,他只觉得眼前是一片猩红的血幕,他下意识地用手去揉,突然,一块肉乎乎的东西滑到嘴边,饥饿难耐的他本能地吞了下去。

“死也不能做俘虏。”朱彦夫向悬崖边爬去。就在这时,一名美军赶过来,狠狠地朝他的腹部刺了一刀。趁着最后的意识,他一闭眼,翻身滚下山沟。

再醒来时,已是九十三天后,朱彦夫在长春第三军医大学附属医院经历了四十七次手术。人,活过来了,只是,他成了一个“肉轱辘”:无手无脚,断腿残臂,身高只剩一米三二,左眼完全失明,右眼视力仅有零点三,体内还有七块弹片无法取出。

原来,那天被两名侦察员发现时,他脑浆外流,肠子和衣服冻在一起,酷寒中,四肢被冻僵,而左眼球,已经被他吃进了肚子里。

从生龙活虎的战士变成无手无脚的“废物”,十八岁的朱彦夫万念俱灰。他偷偷攒安眠药想自我了断,后来被照顾他的护士发现了,他想用半截双臂爬上桌子跳窗,睡梦中的病友被惊醒,一把扯住了他的衣领。

护士流着泪说:“你一口一个姐姐叫我,你执意这样,你对不起我这个姐姐啊!”医院的马政委火冒三丈:“朱彦夫呀朱彦夫,你没良心!为抢救你,你知道输了多少血吗?你还算个党员吗?”

朱彦夫举起残臂,那上面,没有拳头。马政委一把抱住他,瞬间泪流满面:“你没有拳头,不是还有心吗?!”靠在马政委怀里,朱彦夫号啕大哭。哭完了,他开始学着自立。上百次的练习,能自己吃饭了;上千遍的训练,会安装假肢了。两个月后,他站起来了。

1952年春天,他被送回山东省荣军医院。临走时,那位护士姐姐一直把他送上火车。她的大眼睛,长辫子,好看的酒窝,许多年后,他还清晰记得。

在荣军医院,作为特等伤残军人,朱彦天有专人照顾,生活无忧。闲暇时,他认字、读书,进步很快。后来,陆续有学校邀请他去作报告。他讲长津湖战役,讲战友,讲指导员,一遍一遍,仿佛又回到他们中间。

可是两年后,他厌倦了这种生活:“一个大活人,学会了吃喝拉撒,有什么可以炫耀和骄傲的?我要做一些更有意义的事情!”

他要为战友们活着:“虽然成了‘肉轱辘’,可我依然是个战士!不能为国效力了,但绝不能再给国家增加负担。”在日记本上,朱彦夫用残臂夹着笔写下八个字:“与其腐烂,不如燃烧。”多少个不眠之夜后,他做出了一个影响自己一生的决定:放弃特护待遇,“回家,像战士一样活下去”。

不顾院长劝阻,朱彦夫执意回到家乡。当年他参军后,姐姐被卖,弟弟失踪,家里只剩下多病的母亲。为了不让母亲担心,他独自住在一间小破屋里,自己苦练生活技能。因为条件艰苦,不久,伤病复发了。他熬着忍着,直到一场大雨后,时任沂源县民政局局长的武宪德跨进他的家门。

在武宪德安排下,朱彦夫被送进医院。这个重度残缺的身体,引起人们的关注,这中间就有一位叫陈希永的姑娘。她是日照人,当时在医院照顾生孩子的姑姑。巧的是,她的姑父正是武宪德。

从姑父那儿,陈希永知道了朱彦夫的故事。她一边听,一边泪水涟涟,从此心底有了莫名的牵挂。

未完待续!

参考文献:《名人传记》